Sweet sweet home

高中的時候認識一個男孩
他從來都不說 不要哭了

哭是兩張嘴巴 張的像狗的嘴巴那麼大
喘不過氣的一張嘴 發出共鳴的嗚嗚聲
另一張嘴躲的好好的
要是用力的大叫出來
那張嘴很快就會被發現了喔

他總是說 不要掉眼淚了
試著沈默的讓發熱的眼睛流出身體多餘的體液
面帶著微笑或是讓扭曲的毛細孔肆無忌憚的擠成一堆
變成山谷中的溪流或頃盆大雨
想像一場溫柔壓抑 沈默的音樂會

待產室幾個推來的孕婦沒有節制的哀求護士
護士冷靜且熟練著安撫著她們
我忽然能體會那種時間感喪失的說法了
空氣裡有小夜肚子裡妹妹的心跳聲
固定音頻的機器運作聲 和對面那位媽媽的哀嚎聲
小夜只有在陣痛的空檔中 臉部線條才逐漸回覆正常
她已經足足痛了20個小時以上了
但卻一聲也沒有叫出來過
護士說要是一邊大哭又大口喘氣 妹妹可能反而會缺氧
她溫柔壓抑的實行著拉梅兹呼吸法
陣痛過去時她微笑對我說什麼鬼呼吸法和無痛分娩針都是騙人的

妹妹的心跳聲時強時弱 好像宇宙傳來的神秘訊息
我昏昏欲睡 雙手緊握著小夜的手
對面的孕婦忍著眼淚著對護士說
我不打針因為怕傷到寶寶 我不想一直哭可是我好痛
那個陣痛的空檔她的聲音迷人的像爵士樂頻道的夜間廣播主持人
護士說 那不要哭 忍住一口氣
寶寶其實就快要出來了唷 聽我的話跟著一起做好嗎
小夜的手緊緊嵌在我的手裡 她又開始陣痛
而對面的孕婦在同時間 大口吸氣 憋住 使勁往下腹部推著
我彷彿看見四面八方的空氣都匯進她的腹腔
然後聽見護士溫柔的說做的很好 看見寶寶的頭了 可以進生產室了喔
我握著小夜的手 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為了不讓小夜一直承受巨大的陣痛 最後醫生還是建議剖腹
我走到長廊盡頭安靜的掉著眼淚
同ㄧ個時間裡生命大量的出現著 在世界每個角落大量消亡著
有堅強的母親們 把我們帶到這個人世間
然後我們在有限的人生裡
用力的愛 用力的恨 就像不曾經歷過ㄧ樣

然後你對我說 不要哭了
我沒有哭 我只是掉眼淚而已